暗度陈仓
人们后来才知道,在张竹君高效建立并开往武汉的“中国赤十字会”救护团中,有4名并无医护执照的“男女医生”,而且使用了化名,因为他们的真名实在太如雷贯耳了:黄兴、宋教仁、陈果夫、徐宗汉。
国民党的革命史料中,毫不隐晦地承认:黄兴等人能够平安、迅速赶到武汉前线,尤其是黄兴能够顺利接掌武汉的革命军军事指挥大权,必须归功于张竹君利用“赤十字会”旗号的出色掩护。尽管根据 “国际惯例”,红十字会在敌对双方之间,必须严格保持中立(Neutrality),这样才能获得交战双方的安全承诺,在战区获得相对自由的通行权。如果红十字会向交战的任何一方提供情报搜集、人员装备运输等支持,则毁坏了红十字会的中立及信用。张竹君利用“中国赤十字会”,主导和实施了作战一方主要将领的护送,这种“超常规”的做法绝对违背了红十字的原则,实际上等同于参与了敌对的军事行动。当然,主流革命史观中,革命者是可以不择手段的,而敌人则是不可逾越规则的。
对于10月10日的武昌暴动,事后分享了主要胜利果实的革命党,其实没有任何心理准备。枪炮声响彻武昌时,黄兴正在香港养伤。听到武昌暴动的消息,黄兴十分兴奋,决定赶到武汉去。张竹君提供的“赤十字会”通道成为最佳的选择。
一场大“运作”开始了,时间节点拿捏得恰到好处:
10月17日,黄兴等人离开香港,辗转赶往上海。次日,张竹君就在上海的报纸上刊登《发起中国赤十字会广告》,表示自己“愿率同学数十人先赴鄂、次赴蜀”以尽医生天职;
10月24日,黄兴等人抵达上海。当天,“中国赤十字会”的救护团就从上海出发,开往武汉,同时开始公开征召“第二团”;
在红十字旗帜和白大褂的掩护下,黄兴等人轻松地通过了政府设立的层层封锁,在10月28日顺利地到达了武汉……
对于相差两天而先后成立的“中国赤十字会”和“中国红十字会万国董事会”,我们可以肯定:张竹君的“赤十字会”,主要的、甚至唯一的目的,就是为了掩护黄兴等革命党骨干开赴前线;而沈敦和的 “红十字会”,其目的极为单纯,救死扶伤而已。
吊诡的是,张竹君在对沈敦和突然发难后,便没有了下文,除了沈敦和那份迟到两天的辩解,这场“赤”、“红”口水战几乎迅速地烟消云散了。而张竹君如果真是为了规范慈善事业,她本来已经点中了沈敦和及其“红十字会”的死穴:善款使用黑箱运作。如果抓住这个问题继续深化,则完全可能令善款管理的规范化更早成为公众关注焦点,这对树立“赤十字会”的形象绝对是个大好机会。但是,张竹君却突然放弃了,如同其突然发难一样,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,甚至连她的“赤十字会”也迅速解散,昙花一现。
对于这一切令人费解的现象,合理的解释似乎只能是:张竹君的所有行为,其本质并非一场人道救援行动,或者说,并不主要是为了人道救援,而是为了护送革命党首脑们抵达前线。红十字的大旗、义正词严的公开诘问,都只是为了将水搅浑,以便暗度陈仓。
果如此,则在这风云年代里已无山头可依的沈敦和及红十字,有幸当了一回革命的台阶和道具。